“魏前辈。”乔一帆倒是恭敬地站起身来喊了一声,递上一杯茶。
“还是小乔乖巧。”魏琛满意地点头,毫不客气地接过茶,坐下喝了一口,“摊上老叶这么个师父除了不要脸之外什么都学不了,换老夫做你师父如何?保你前途一片光明。”
乔一帆连忙摆手,说:“前辈又在开玩笑了——”
“怎么?一来就想拐走我的乖徒儿?也太嚣张了。”叶修笑道。
“啧,你说你是哪儿来的福气,怎么就收了这么个徒弟?”魏琛一脸不甘,甩手把手中的包袱扔给了叶修,“——给钱!”
陈果眼明手快地抢过来,微微打开包袱的一个角,脸上是无法掩饰的赞赏和惊讶。她有些恋恋不舍地把包袱重新系好,又摸了两下,说:“这么大块的鸦鹘石,是从哪里得来的啊……这颜色真是……啧啧,真是……”陈果晃晃脑袋,手又忍不住摸了两下包袱。
“佛曰,不可说——”魏琛得意地笑道。
“装腔作势你倒是在行。”叶修拿过包袱,“老板娘,你先付着,工钱里扣啊!”
“败家,真是败家……再如此下去你便要入不敷出了……”陈果嘟嘟囔囔,却还是从怀里摸出一大把银票,递给了魏琛,想必是早就料到这种情况预备好的。
魏琛乐呵呵地把银票接过,一张一张地数着,浑身就散发出一股财奴的气息。
“那老板娘你给我涨工钱呗!”叶修面色不改地回话。
“涨你个大头鬼!”陈果毫无矜持地喊道,却听到旁边的乔一帆小声地自言自语:“这样大手大脚地花钱下去要到何年何月才能攒够钱啊……”
“什么攒钱?小乔你要做些什么?”陈果立马问道。
“没——没什么!”乔一帆慌忙地摇头,“陈姐大概是听错了罢!”
陈果孤疑地打量了一会儿,拍拍乔一帆的肩说:“钱不够便向陈姐取,你称我为姐,我自会帮你的。”
“诶诶,陈姐,我缺钱啊!”
“你丫的叶修,给我滚!”
“好咧——”叶修居然真的站起身来,拿起包袱就想走。
“嘿嘿,想走啊?老夫还没问你事儿呢!”魏琛一脸意味深长,“听说你昨晚混上蓝溪阁的船啦?”
“我们老大英明神武!不用太羡慕!”包荣兴一脸同情地拍拍魏琛的肩。
“羡慕他?”魏琛鄙夷地轻哼一声,“老夫在蓝溪阁混得如鱼得水的时候,这小子还在家里哭着喊娘呢!”
“当龟公吗?”叶修挑衅地挑挑眉。
魏琛还没回话,包荣兴倒是抢着说:“哦哦哦!原来如此!我也挺喜欢乌龟的!”
“你小子——是欠教训吧?”魏琛挽起衣袖,作势要打。
“要打架吗?!我喜欢!”包荣兴猛地蹦上长板凳上,扎了个马步,“来吧!”
“二位客官——”店小二十分及时地出现,面露难色地开口。
“包子,下来!”陈果伸出一只手去把包荣兴拉下来,略带歉意地朝店小二笑笑。
包荣兴则是一脸鄙夷地说:“这次放你一马!”
陈果一把塞了个肉包到包荣兴的嘴里,说:“你若是要坏了这茶楼里的东西,我可不赔!”
魏琛不理那包荣兴,朝叶修说道:“我看你气色不佳,莫不是被那蓝桥春雪给踢下床了?”
“魏前辈你莫要乱说!师父可是什么都没做!”叶修没开口,倒是旁边的乔一帆连忙解释道。
“什么都没做?哈哈哈!老叶,上了青楼的船却什么也没做,你倒是想入定成僧了?无须跟我扯什么君子之行!哈,依老夫之见,怕是被那蓝桥公子扫地出门了罢!”
“呵呵,你那昆仑玉树倒当真是不想要了——”
魏琛面色一僵,随即便说道:“这不是开玩笑嘛!以你我的交情,不至于如此绝情吧?”
“谁与你有交情?”
魏琛用力地拍桌,别过头去,仿佛不忍再看,狠狠地喊道:“叶修!我们相识多年,你却不念旧情!呜呼哀哉!”
良久,叶修没有应答,魏琛大喜,以为叶修当真思过。这下难道真能把那被叶修骗走的昆仑玉树给拿回来了?
“行啦!人都走了!别再浪费感情了——”陈果慢悠悠的话语飘过来。
一声哀嚎引来了茶楼里众人的第三次注目。
×××
大街上熙熙攘攘,人声鼎沸。极好的阳光透过青碧的杨柳枝叶,洒下一地碎金的影子。
莺歌燕舞,生气盎然,暖风熏得游人醉,恰是江南五月一番好光景。
——乱点碎红山杏发,平铺新绿水苹生。
叶修踩着一地柔光,步履慵懒而闲适。
不远处的四月雪如覆霜盖雪,洁白如玉的花蕾摇曳着,风里似乎能听到她们的低语。
叶修熟门熟路地拐向一条无人的偏僻小巷,又拐了几个弯,来到一扇老旧的木门前。刚想敲门,门却骤然开启,一位带着有面纱的斗笠的黑衣男子兀然站住在身前,似乎也想不到门前居然有人。
叶修的余光瞥到黑衣男子的腰侧,一柄无鞘的长剑松松地别在腰间,锃蓝的剑柄透着清凌的寒气,刃如秋霜,一看就知道是剑中上品。
——琉璃玉匣吐莲花,错镂金环映明月。
他又抬起眼打量着面前的人,面纱蒙住了他的面貌,看不清是何等人许。
叶修侧侧身子,示意那人先过去。黑衣男子点点头,表示感谢,然后急步离开。
叶修看了看黑衣男子渐远的身影,然后才走进屋内,说:“一阵子不见,别来无恙吧,肖时钦?”
“叶秋?”肖时钦有些惊讶,“你来做什么?”
“找你来做个东西。”叶修笑笑,“你大概会感兴趣的。”
“除了你那把千机伞,我还想不到有什么让我感兴趣的。莫非你要把那伞与我了?那敢情好呀!”
“这可是我谋生的活儿,给了你,你让我喝西北风么?”
“叶大侠空手入白刃的本事也不在小,这话怕是谦虚了吧?”
“一双肉掌去接刀刃,我怕呀!”叶修虽是这样说,眉目间却是自信。
“罢了罢了,不与你扯。”肖时钦挥挥手,“说吧,要我做什么?”
×××
“一帆,我们这是要去做什么?”一位穿着月白色长衫的少年背着一个大大的木箱子,跟在乔一帆的身后。
“师父说要在城门前的大榕树下等他,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清楚。”乔一帆转过头来回答,步伐却没有因此而变慢。
少年撇撇嘴,似乎有些不乐意,说:“我可还得赶着去给城南的陈大爷送药呢。”
乔一帆皱皱眉头,似乎有些为难,说:“这……应该很快就完事儿了吧?好像只是去见个人……要不文逸你将药与我,我替你送过去。”
“算了。”安文逸摇摇头,侧首问道:“什么人?”
“不知道,大概是师父的旧友之类的。”
安文逸沉默了一会儿,才开口问道:“你师父到底是什么人?”见乔一帆脸色有点不对,他却还是继续说道:“江湖之上,谁能只身闯进霸图大堂毫发无伤?而谁又有那个胆量与韩文清对着干?除了曾经的江湖第一叶秋之外,谁有那个本事?”
“文逸……我……”
“罢了,当初爹让我行医江湖万不可涉水江湖斗争,而今我却也已经陷入如此境地,他是不是叶秋,对我来说倒没有太大的区别了。”安文逸顿了顿,“我只是担心,这个消息泄露出去是早晚的事,到时江湖人士蜂拥而起,你师父再次被推到风头浪尖上,上次是以嘉世门派的覆灭结束,这次恐怕就没有那么简单了。”
乔一帆低头想了一会儿,说:“……我相信师父他自有考量。嘉世的事,我相信师父是无辜的。”
安文逸低叹一声:“你相信又有何用?江湖之大,一人之力可改变得了什么?”
乔一帆不语,只是神色黯然的晃晃脑袋,不知想表达什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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